不语之心 第二幕 时代论调(五)

2023-08-21 19:48:51 来源: 哔哩哔哩

“你站在门口叽里咕噜什么呢?”川崎美步打了个哈欠,从屋子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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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萩原千夏指了指下方的无名墓碑,“我在和‘一郎’聊天呢,我都住着他的房子了,不和他说几句话他会感到寂寞的。”

“哦,你说一郎么?”美步套上外套,然后伸出脑袋从二楼望下去,“一郎”的墓碑就在下面孤零零的竖着,周围都是荒地,而且这里距离海岸线就十几米的距离——之前美步听一个专家在电视上说,日本岛正在以每年几厘米的速度下沉,预计五十多年后日本会有大约百分之十的国土面积变成海洋,到时候一郎的墓碑应该会被海水淹没。至于千夏和美步,她俩本来就对自己能否再活过五十年都不抱有任何希望,二人一直觉得,自己恐怕会在那些专家预测的时间到来之前,死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然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记得一郎的人了。“人家估计现在在下面享受生活呢,”

“和黑道打交道就是这样的下场……真搞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会允许这种暴力团体存在。”千夏一边说着,一边摆了摆自己因为营养不良变得有些枯黄的头发,“不过……谁知道呢?要不是因为这样的社会现状,我说不定现在还在哪个鬼地方瞎混呢?能有这个房子,也可以说是运气好和所谓‘政策使然’的缘故吧。”

一郎墓碑旁边的一颗小草被风吹动着晃了两下,好像是在对萩原千夏的这一番话表示认可。而她身边的美步,则是靠在围栏上,用一种空洞的眼神望着身前这一个又小又烂的屋子,而后又将目光聚集在千夏身上,希望她能够说些什么,但千夏也只是望着远处的海洋,心里面的确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关于萩原千夏和川崎美步是怎么认识的,美步觉得自己恐怕是走了狗屎运才会遇到她。

美步从自己的原生家庭逃跑后,就一直在福岛、山行和仙台附近瞎晃,某一次,她和往常一样过着流浪生活,靠着以津真天给予她的奥能去抢劫那些黑帮走私来的符纸时,未曾想到对方的客户是一群邪教分子——“弥赛亚真理教”,这是个在日本奥术师世界中根深蒂固的社会组织,它比其他邪教更具吸引力:东京大学毕业生、律师、医生和商人等社会精英都是他们的信徒,这些人往往背负着人生成功的负罪感,心甘情愿将财富交给一位有魅力的“真神”,从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中获得拯救。再加上宗教组织在日本所享有的免税权,也使这些团体在经济困难时期更具吸引力——这也是为什么在泡沫经济破灭后,他们能吸引如此众多信徒的原因。

为了重整经济,日本政府发布了一系列宽松的货币政策和令人眼花缭乱的变革步伐,扰乱了自然秩序,这也使得社会逐渐走向道德缺失和颓废时代。那些“孤独迷茫的外乡人”,很容易成为邪教组织的拉拢目标,各式各色“大师们”为他们提供了所谓的归属感和精神救助,而这正是“弥赛亚真理教”滋生的沃土。

对于邪教的不了解,也导致川崎美步误判了那群人对符纸的渴求,除了不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真神,美步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他们其实没什么两样。按照原来的方法快速杀出、从交易地点抢走符纸后,那群人像疯了似的追着美步一路从山行追到了相马市,由于一路上都在靠着双腿狂奔,奥能消耗非常大,他们便很快包围了美步——邪教分子把她逼到一条小巷子,然后死死抓住美步的四肢,想把她的衣服扒个精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萩原千夏出现了。

这名程咬金的出现完全出乎这群邪教分子的意料,她靠投影奥术投射出一把小刀,然后朝着其中一个人的心脏就捅了上去,那家伙直接就倒在了地上——美步在学生时代听班上的一个校霸说,在打架的时候,无论对方有多少人,盯着一个目标朝死里打就行了,这是在多打少的情况下,所能做到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状态。

人类在经历了上百万年的进化后,俨然成为了这颗星球最为强大的主宰者,在小时候老师上生物课时,美步就一直在想:既然人类在这个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世界,成为了顶级的掠食者,却为什么有些时候连老虎狮子也打不过?甚至也没有天生下来就能够赖以生存的技能,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一条定律似乎在这类顶级掠食者面前失去了其真理性……可在他看到了萩原千夏拼死命的用小刀捅那名邪教分子的时候,美步终于明白了:人之所以不愿意和老虎狮子搏斗,是因为刻在身体里的利己基因不希望人类在掠食的时候受伤。

人类进化出了手指、直立行走的能力、使用工具的能力,因而有条件朝着“在获取生存所需之物无需受伤”的目标前进,不愿意付出成本就想获得利益,这是这颗星球上除了人类之外的生物所无法理解的行为——而人类一旦将自己的思维惯性从这一的束缚中解放出来,那么他们就会重新化身为顶级掠食者。这就是为什么在打架时面临“以少打多”的情况下,朝着一个目标持续攻击的原因,萩原千夏这种近乎于野兽的攻击态势给那些邪教分子吓了个半死,他们在“不愿意受伤”的潜意识下逃跑了,这也让川崎美步幸免于难。

“我说……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这群人渣根本就是全凭借动物的原始本能在行事,你居然想要虎口夺食,你不要命了么?”萩原千夏半蹲在川崎美步身前,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她银色的长发,这家伙虽然嘴里淡淡的谩骂着什么,可美步觉得和那群邪教分子比起来,她才是野兽……

“干嘛?被吓傻了么?”千夏简单查看了美步身上的擦伤后,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迹,而后起身走到那个已经身中数十刀的倒霉蛋身边,观察到周围没有任何目击者后,一脚就把他踢到了路边的水沟中,美步就这么蹲在原地望着对方几乎可以说是一气呵成的动作,脑子里一片空白,与其说是一片空白……倒不如说她觉得萩原千夏闻起来十分……香甜?

“像这样的人渣,只有这样的归宿……我说你——”

萩原千夏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美步就朝着她扑了过去,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吸食奥能了,美步的食谱里,千夏这类奥术师绝对称不上名列前茅,但在现在这种“食物匮乏”的情况下,哪怕剩菜拌饭都能够称得上美味佳肴!

只可惜,当一个人的能力无法承载他的欲望时,迎来的便只有失败的结果——美步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她即便朝着对方扑过去,也只是抓了个空气,萩原千夏很快就躲开了,而美步则是重重砸在水泥地。

“奥能成瘾依赖症么?”美步应该是昏了过去,萩原千夏试探性的走到她身边,看到美步身上像是青筋一样暴起的深黑色血管,很快便做出了判断,“怪不得敢去和这群疯子拼命,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当一个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去偷窃面包的时候,那就不是偷窃面包的人有罪,而是这个社会有罪……嘁……搞了半天,我们好像是同样的怪物。”

萩原千夏起身,准备离去,看来自己刚刚是做了一件无意义的事情;自己不是那些老掉牙传说中的武士,更不是什么小说里的女主角,什么做好事就有好报,根本就是骗小孩子的童话故事;她和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一类货色,不同的是自己只是为了解决那几个邪教分子而来的,救下那家伙只不过是个意外。

“……”

没错,出于自己的生存利益考量,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救这个家伙——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幸运的话会被送到当地的救助站;倒霉的话就是被另外一拨人重新上演一次……

“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重。”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的人生——就是各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堆积起来的,一堆无意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然后诞生出另一堆毫无意义的事情;萩原千夏最为擅长的,就是做这些在外人看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在经过的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还是选择救下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萩原千夏的家就在相马市,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算不算“家”,反而用“居所”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更为恰当:那是一个在大桥底下的排水管道,千夏在搬进去之前已经事先调查过了:连接着这处管道的自来水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而这家企业的老板在几个月前,就因为排污问题被立案调查,自来水厂也因此停止了运转;再加上濒附近临的宇多川处于枯水期,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小窝被河水淹没。在中国有一句古语云: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千夏尽可能的把这条下水道“装修”的像是人住的地方:床铺、椅子、一些可以拿去卖钱的易拉罐和宝特瓶,以及一台不知道从哪个废旧家具回收厂捡来的报废发电机,这台发电机在经过千夏的改装后,已经能够正常使用了,它为顶部一盏功率不到十五瓦特的家用白炽灯供能,微黄的光芒就照亮了这个几乎不可能有人注意到的小世界。

这个小家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得随时提心吊胆,担心管道里面会不会突然涌出洪水,或是电影里面那些可怕的下水道怪物……

“我在什么……”重新从重度昏迷中清醒过来后,川崎美步想要起身摸清楚附近的状况,可她的四肢依旧处于“鬼压床”的状态,更何况一把亮闪闪的小刀架着她的脖子,她想动也动不了。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为什么要袭击那群人?”

“我……搞什么?你在做人口普查吗?”美步真是服了自己,这种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时候,居然还有闲心开这种恶趣味玩笑。

“回答我!”萩原千夏将刀子向前了一小段距离,刀刃几乎要扎到对方肉里。想要挣脱——这个女人十分危险,以津真天!出来吧!

以津真天……

黑暗中的怪鸟没有回应她。

“嘁……不仅是个奥能成瘾依赖症患者,还是个灵魂奥术师,给自己身上贴的标签还真多,你想当飞头蛮么?我真想不明白救你这样的家伙有什么好处……”

“等一下,你救了我吗?”美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一张奥术符纸贴在自己的肚脐处,它起作用了,那些能量正在缓缓进入自己的体内。

“你瞎么?看不出来?”对方没好气的说道。

“为什么……”以川崎美步十分不解,在失去意识之前,她还模糊的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很香的东西然后就跟随着本能扑了上去,现在弄清楚了,自己绝对袭击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而且以失败告终,否则不可能被这样五花大绑的绑在床上。

“连号的符纸,合众国奥术师协会印刷,果然那句话说得好,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是很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事情,也敢于冒风险。”千夏回过身,从那个老旧的黑色手提箱里掏出一张符纸,合众国奥术师协会印刷的符纸,上面印有亨利·福特的头像,这是新版的符纸,目前还没有在市面上流通,那群邪教分子还算有点本事,不……应当说他们的供货人有本事,“萩原千夏。”

“啊?”

“萩原千夏,我的名字——该你回答了。”

“川崎……美步……”美步没有多想,就直截了当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川崎?该不会是那个川崎吧?日本奥术师中的‘八大家’,那群该死的食利阶级?”听到这个姓氏后萩原千夏突然不自觉的狂笑,“我今天可是中头彩了,不知道川崎家愿意付多少钱把你赎回去。”

“我劝你还是赶快打消这个念头吧,那群人要是知道了我在哪里,你也一样完蛋。”

只可惜,萩原千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里了,根本就没有听清楚美步的那些话。

现在回想起自己和千夏的相遇,该说是幸运的伊始,还是一段孽缘的开端,美步已经懒得去想了,从好像十分遥远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她,看着趴在阳台上的千夏,不禁会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一开始有些疯疯癫癫、敢拿着小刀和穷凶极恶的不法分子拼命的千夏去哪儿了……要知道在一开始,二人的相处模式还是千夏照顾美步,现在关系居然反转了,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关于两人是如何搞到这间海边的破旧小楼,如何埋葬“一郎”的故事她打算下次在回想,因为眼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每当千夏这样盯着远方发呆时,美步就知道她脑子里肯定又开始动什么歪脑筋了。作为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美步,她自认为无权阻止千夏采取的行动,只能用语言去劝诫。

“到底怎么了?”她拍了拍千夏的肩膀。

“我想明白了美步。”对方冷不丁的回过身,“我要去找工作。”

“哈?找工作?”美步听得一头雾水,“你开什么玩笑?找工作?谁会要我们?再说了,你去工作了,你还有时间去创作你的音乐吗?”

“不不不,美步,你听我解释。”千夏两只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就是,找个临时的工作……先想办法攒一笔小钱,之后的事情我们再做打算。”

“我这里还有四万日元呢……”

“昨天我就想问了,你哪来的钱?”

“我……”美步在想自己要不要说实话,这笔钱是那个叫方欣楠的华北组千金给的,“这是我从一个自杀的上班族身上扒来的,反正他现在也用不到了。青木原树海……你知道的吧,富士山附近那个有名的自杀森林,我去东京的时候顺路经过了一下,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真给你闲的……”千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美步,“答应我,以后别再去搞这种事情了好吗?我们这种小人物仅有的东西就是那一小撮焰火……你想要用这一团火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但我们对那些大人物来说,就像是蝼蚁;可你对我来说,是无法取代的重要之物。”

“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那样了。”美步拍着胸脯说道,像是在发誓。

“那就好,那我现在稍微出一下门,可以麻烦你帮忙修一下屋顶的信号接收器吗?前天开始就一直断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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