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闺中珍宝

周喜（嘉聿）和赵雍（宪宁）在曹县的失利让他们处于十分劣势的境地。情急之下，周喜想到了一个可以拖延对方的办法，他猜测骁骑军寄人篱下夹在两大势力中间一定很不舒服，就派使者与骁骑将军牛畦（无恶）谈判，希望与对方保持和平。没想到牛畦（无恶）竟然答应了这个提议！还派出了使者正式与己方进行沟通。此时的牛畦早已被自己的部下说服，完全没有了收复失地，效力朝廷的远大志向。他的首要目的变成了保存自己，成为一方霸主。但是兵多将广的河东门阀只把他和他的部队当作看门护院的门卫。牛畦非常明智，他知道如果自己被赵策击败，门阀随时会借赵策之手除掉自己。他也对周、赵部队的战斗力十分忌惮。所以，既然周喜为自己提供了一个体面的停战方式，那就抓住这个机会保存自己，立即同意和谈，牛畦还给自己留了一手。他向姜和（子海）报告定陶方向的赵军兵力有三万人，自己急需增援。

周喜将和谈的消息报告给赵策之后，赵策沉默无语。

【资料图】

闻人恭（文念）见状便询问赵策：“子元为何不发一言？”

赵策认为周、赵两位将军虽然十分努力，但战况并不理想。他同样也对自己之前的指挥也不怎么满意：

“元平三十三年春二月，荥阳[1]贼人杀牟中县令。一个月后被讨平。夏四月，西部原本参加平叛的郡兵变节，拥立新主，劫掠关西全郡。朝廷无力征讨。六月，顾虞人张纯起兵反叛，自封“安定天王”。攻杀太守刘政。随后勾结胡人攻杀护乌桓校尉公綦稠，攻陷白地郡。同月，乌桓大人丘力居占领辽西称王。辽东属国[2]乌桓大人苏仆延叛乱，杀太守杨终。自立为“峭王”。张、丘、苏三人成为胡人联军先锋杀害河北吏民。冬十月，泉陵人观鹄发动叛乱，自称“平天将军”劫掠数县，一个多月后被斩杀镇压。十二月，代郡休屠胡人不满兵役发动叛乱。元平三十四年正月，休屠胡人南下，劫掠河西，杀太守邢纪。二月，郭太起兵谋反，协助匈奴人攻河东、三秦地区。三月，杀刺史张懿。六月，蜀都发生叛乱，贼人攻杀刺史郗俭。又攻巴郡，杀太守赵部。同月被州从事贾龙平定。随后汉中五斗米教叛乱分子发展壮大，郡府不能平定。十一月，板楯蛮第二次叛乱。同年被镇压[3]。

两年之内大小十一起叛乱，算上临州朱祥（元异）、丁预（扬才）之乱。天下竟没有一处安宁之地。兵马战祸何时才能休止？”赵策表达出他的无奈。同时也以此激励自己的同僚们。

华钧（正德）立即明白了赵策的意图。于是信心满满地将秦名嬢推荐给赵策。华钧（正德）认为秦名嬢头脑灵活、有主见，容易让人产生压迫感、紧迫感。也许让他出使牛畦会收到奇效。

赵策便单独找来秦名嬢：“看来你真是一位奇异女子。”赵策告诉他华钧正式举荐了她，“华先生对你的评价是‘独一无二’。而且也提到了你的美貌。看来美貌就是你的正义呀！”

“看来他也有开窍的时候呀。我就当这是临州大人对婢女的褒奖，感谢华大人了。”秦名嬢非常自信。

“那么，我肯定不能以美貌举荐你。我就推举你为‘孝廉[4]’成为我的新主簿。”

秦名嬢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带五十个监军营士兵跟随他一同出发。赵策虽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仍然答应了她。

秦名嬢在获得五十监军营后将五十人安顿在廪丘。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定陶与骁骑将军牛畦谈判：

“我家主公告诉我，无论牛将军在世族豪门那里得到什么，我主都愿意给您两倍。”

“秦使君未免小看我牛畦了。牛畦更在意的是我能得到什么，而不是你们双方都给予什么。”

秦名嬢：“名嬢明白了。牛将军真是个明智之人。您现在如同马前走卒。门阀如果胜利，也是先赏族人和党裙。您只能得到别人剩下的。如果豪门集团失败，首先被消灭的那一定就是您。我们不会这样待您。名嬢代表我家主公向您保证。您投靠主公后不会被派到前线成为门吏。相反，我主还会将青州归还给您。相比而言，我们没有那么多的党族。我们只会论功行赏。我军讨伐河东集团，贵军只会在后方运粮。胜则分功，败则无过。我军北伐，您亦如此。”

秦名嬢打动了牛畦。双方顺利进入了细节商定阶段。秦名嬢便经常往来于定陶与廪丘。她并不在意那些亲门阀的派系将领对自己的冷言蜚语，而只专注于如何尽快完成谈判。数天之后牛畦在位于定陶与廪丘的中亭与秦名嬢签订盟约。牛畦不顾身后门阀援军的警告带领几位将领和一个营的兵力与秦名嬢所率领的一个营就在中亭会盟，然后宴会三天。

宴会当中，秦名嬢告诉牛畦：“主公嘱咐，牛将军与自己签订和约就将主公为您准备的绝世珍宝赠与牛将军。将军若不嫌弃，请与名嬢前往闺房，名嬢想亲手为您戴上。这将是我的荣幸。”

有美人公使给自己陪酒牛畦此时已经微醺。盟约已经达成，只差互换文书，因此牛畦也不再那么警戒，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了秦名嬢，带着几个卫兵跟着她来到她的营帐。来到秦名嬢不大的营帐后，秦名嬢点亮了灯火。牛畦和他的卫兵从灯火的亮光里看见里面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他们瞬间放松下来。秦名嬢让牛畦进来，自己脱下了外衣。外面的士兵看见帐篷里的美人顿时十分尴尬。年近四十的牛畦此时已经迷醉，他看见身穿单衣的秦名嬢，自己还保持着君子风度。他就在眩晕中等待着什么让他显赫的事发生。秦名嬢说了很多恭维他、让他开心的话，撩拨他的心弦。这让牛畦飘飘欲仙。他的理智也跟着飞到了九霄云外。秦名嬢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金制的镶嵌了白玉的徽识[5]。她将徽识取出后为牛畦戴上。由于距离很近，牛畦感受到了秦名嬢柔软的身体。眼前就有一位绝世美人在向自己发出暧昧，这是何等美事。牛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他一下子将秦名嬢扑倒。

“将军你要干什么？”秦名嬢惊恐，随即大喊，“救命呀！谁来救救我！”外面牛畦的士兵沉默着低下头。

“牛将军你不要这样。不然我就以死明节！”这一幕正好被牛畦的部将看见，他们从宴会赶来打算祝贺他们的将军。因为没过多久秦名嬢的士兵告诉他们秦名嬢将赠予牛畦新的徽识。没想到他们看到的却是自己将军的身影正拉住弱女子阻止她逃跑。这让在场将士十分难堪。负责引导的几位赵雍军士兵见状立即冲上去，牛畦的士兵将他们拦阻劝阻。

“谁在军营里行奸？”此时其他的赵军士兵发现情况后急匆匆敢过来。

“我军卫士快来救我，将贼人正法！”秦名嬢从帐篷里呼救。赵兵立即冲进帐内杀死了牛畦（无恶）。紧接着陆陆续续来了很多赵兵将几位牛畦（无恶）的将领都抓了起来。在这当中，有几位将领试图反抗。但被当场斩杀。秦名嬢随即下令突袭酩酊大醉的牛畦军。后者大败。败军逃回大营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都是秦名嬢一手策划、安排的圈套。那些赶来的赵兵实际上都是监军营士兵。秦名嬢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还将一根针刺带上鞘冒伪装成了发簪。

秦名嬢立即告诉赵雍、周喜两位将军，让他们马上率军进攻骁骑军大营。两位将军以为秦名嬢会带回来一份和约。没想到她竟然将对方主帅斩杀于自己帐内，带回来的是敌将尸首。

“牛畦就算有意投降，他亲近河东的部下也会劝说他再次反叛。不如趁此机会攻克他们的大营，将他们一举击溃。”秦名嬢非常坚定。但是两位将军则十分错愕，犹豫不绝。

秦名嬢便质问他们：“秦名嬢敢为了胜利牺牲自己的名节，两位将军又为何畏惧名誉而错失战机？你们还不如一个女子勇敢善战吗？”

周喜和赵雍相互看了看，两人随即率军突袭骁骑军大本营。当骁骑军将士得知主将因为这种事被杀，部将也被抓之后纷纷无心恋战。败的大败，降的成建制投降。

秦名嬢带着胜利回到了赵策的大营。但这也给赵策带来了一个难题：两军会盟，秦名嬢却带着士兵杀了敌方主将。还是朝廷的骁骑将军。一定会有人怀疑而产生非议。但转念一想，一个弱女子光是住在军营里就受了不少苦，何况还遇到了如此凶险的事情。所以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了她。这次，她不会得到晋升，至少暂时不会。但却可以获得丰厚的报酬。

“我替你除掉了牛畦这个麻烦，还省下一个青州。这次你欠我一个人情，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秦名嬢告诉赵策，后者急忙又点头又陪笑。秦名嬢心里很高兴，但嘴上仍然倔强高傲：“我就帮到这里，剩下的就看他们了。”

秦名嬢所说的他们正是周喜和赵雍两位将军。两位将军现在已经占领了定陶。他们随后又击败了骁骑军身后的门阀军。已经从水上和陆上对尚桑构成了严重威胁。

此时的姜府上下都绷紧了神经。

“府主，请您赶快让冯、韩两家撤兵保卫尚桑。”姜和的行人[6]赵璍（华明）向他献计

“陈词滥调和引经据典的话我就不多说了[7]。”韩津（温润）发表了他的看法，“华明（赵璍）的看法固然有道理，但我要说的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们都有优势，我们为什么要退守？”

姜和看出来，韩津依然打算进行全面战争，而且要将自己的家业、势力卷入其中，不光他自己，所有尚桑的大族都可能受到蒙蔽，至少冯氏就是第一个，他们在尚桑有巨额的田产。

此时冯氏首领冯邵（子远）正义愤填膺：“这个牛畦竟然贪恋女色，中了敌人奸计。我们河东大族声明显赫岂是一位穷乡僻壤的女子可以动摇的。目前以韩氏的名节，不出十日，我们便可以招募一支三万人的英勇无畏的军队，加上我们现有的军力，足可以与赵策开战。不出一个月，赵策就会承受不起消耗而退兵。”

此时萧氏的主臣都默不作声。姜和就询问大家：“现在党人已经让全州百姓不再相信我们，我们又如何吸引百姓支持我们？”

冯邵：“现在州郡混乱，民不聊生。我们可以支付钱粮吸引他们参军。我们还可以为他们提供抚恤。受伤的我们安排医治。牺牲的我们大伙都施舍点给他们每人中田一亩[8]。”

“要是没治愈呢？”冯邵开始和挨着他的韩津认真起来。

“没痊愈的我们再治疗一年，数量少的话我们就发放些抚恤金，如果多的话就让他们去找当事的指挥官。至于当事指挥官，等战争结束之后再安排他们从监军或者盐铁令[9]开始做起吧。”韩津一脸麻木与不屑。

“赵策之前为东迁的居民提供救济粮，我们也可以给他们救济粮。”

“可是赵大人也租给他们土地。”

“那我们也租给他们，租金更低。何况我们还有一位子钱家。”冯邵有些蛮横，这让何宠（祖台）非常不满，这位大子钱家看看百里氏的首领百里鲒(玄亘)，后者全场一言不发，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姜和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在私下秘密地给典军校尉董统（威山）写了一封信，想借董统的名义调解这场战争。

此时赵策刚刚收到周、赵两位将军紧急补给物资[10]的申请。两位将军预计敌人即将发动大规模的反攻。赵策就让张俨（觉然）也率军驰援他们。 张俨率军出发后，董统的使者侍中侍郎[11]邹赫（炎徳）请求拜见。

这是赵策见到的第一个宫廷晚辈，虽然他的父亲在朝中功勋卓著，并且两位兄长也相继为国捐躯，但赵策非常清楚这位使者此行是为了撮合双方停战，好借助河东的豪门力量。所以一点也不留情面：

“我和董黄门关系并不好。而且董大人在邀请天下英雄的时候也没邀请我。”赵策似乎有意让气氛尴尬得让人无言以对，“想必您也了解。这是我对您的家族所表达的最大敬意，如果你是替黄门来游说我们停战的，请免开尊口，免得自取其辱。”赵策把他的主要想法说出来后还不忘回想起以前皇宫的事情，“您的父亲曾是朝中名臣，想不到您的家境衰落到如此地步，您竟然沦落成了皇室男宠。靠家门名望和您的仪容讨活。”赵策说完之后气氛极度尴尬。一旁的文武同僚们都觉得尴尬得无处安身，他们都低下头或侧过脸，希望找个屏风或者柱子之类的东西将自己遮挡住……。

邹赫一开始也尴尬得空口无言，等他确定没人替自己调解时，才勉强为自己解释：“事实上，董校尉确实觉得他对您有一些误会。因此他真心希望中原能够停战，甚至是合作。使我们共同实现匡扶孙室的伟业。”这位侍中侍郎展现了他们家族上下从来都不具备的交际手腕。

“我军诚意与依附河东的骁骑将军和谈，可他却以禽兽之行回报。谁会原谅这样的军队和他的支持者？我的主簿不固身命换来的优势，你认为我会轻易拱手让人吗？换个角度来看，恐怕河东方面此时也觉得自己占尽优势。邹君你又何必在两边都自讨苦吃呢？”

赵策一番言语将邹赫打发回去。在他看来，虽然军事上，双方还难分高下。但赵策已经胸有成竹，至少也是处于优势。是时候亮出他的杀手锏了。

赵策告诉闻人穗：“看来时机已经成熟。可别让我对你们闻人氏失望啊。”

闻人穗：“必不辱没主公之托。”

[1] 荥阳位于今河南省郑州西，历史文化重镇，涌现出许多历史名人。象棋发源地。古战场虎牢关距此仅十余公里。

[2] 辽东属国是东汉末年为安置、管理内附汉廷的乌桓人,于今辽西地区设置的地方建制机构。

[3] 这些都是发生在公元187-188年的真实事件。只是其中的一些地理名称被作者改动。另外，公元188当年在山东和徐州地区爆发了第二次黄巾起义。在此之前还爆发了比较著名的第一次黄巾起义和规模较大的黑山军起义。休屠是当时居住、迁移进汉朝境内的匈奴人部落分支。板楯蛮是当时活动在今四川东北部保持着自己独特文化习俗的当地人。

[4] 汉代推举的名号很多，经常使用的就是“孝廉”这个名义。但是到了东汉末期，随着买卖官爵、徇私舞弊甚至不经过朝廷认证擅自任用。“孝廉”的公信力严重下降。赵策也以“孝廉”任用秦名嬢正是对这个名义的讽刺，和对传统认知的挑战。因为女子成年后就要嫁人到亲家，并且当时极少有女子当官。所以在一般生活中，跟孝顺、廉洁的关系不大。

[5] 徽识，也叫徽。是古代士兵与将帅佩戴的标明身份信息的徽章，类似于现代的兵牌。此外，参与作战的平民、民兵也有徽章，就叫做章。徽与章都佩戴在后背。也有一些佩戴在肩上。

[6] 行人，汉代一千户以上的大家族中设立的家臣，负责出使、联络沟通、报告、说服这类职能，以能言者居多。

[7] 古代上层社会普遍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极富沟通艺术，经常以典故或者引用古代著作作为自己的依据或者为自己增添说服力。

[8] 亩，中国古代面积单位，东汉的亩分大亩和小亩，1小亩约465㎡，1大亩约为667㎡。古代田地按照产出，耕种难度，位置等一系列要素划分等级。

[9] 盐令、铁令，汉代各郡根据情况，设置“令”、“长”、“丞”。由各县派遣官吏轮流任职，不属本县定员。古代的盐铁属于硬通货。

[10] 在古代打仗时需要大量军用物资，以弓箭举例，汉代往往配置大量弓弩手。弓弩的弦拉力特别大，普通步兵的拉力都在130-160斤，因此经常使用的弓弩弦很容易断，与箭矢一样都是消耗品。而且需要专门制造。

[11] 侍中侍郎，原本分为黄门侍郎和给事黄门，汉末时合并。六百石，无定员。主要负责随侍左右，供职宫中，联络宫廷内外。但不得进入内宫。并在外宫负责一些引导、礼节性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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